狗娃狂奔过去。
他看见一张黄表纸一样的脸,胸前的玫瑰花已成了黑色。她的肚子上又多了一个大口子,血像是流干了。狗娃觉得那像是一个鲤鱼嘴,一张一合。他把耳朵紧贴在玫瑰花上,听到一个很遥远地方传来的搏击声,响了一下,又响了一下。两个声音的相隔有足够的时间绽开一朵喇叭花。他脱下白棉布褂子也没有把那个血洞塞住。
“雪嫂子——雪嫂子——”
女人觉得自己已经飘飞了很久,周围簇拥着祥云,身下洋溢着香气。她紧贴着祥云滑行,她沐浴着黄土地腥甜清丽的温暖。爹娘,万五爷,富根,猪头鬼子,小狗娃、大炳……金沙滩上迷荡的天国,玉米田里狰狞的地狱……都滑过去了,滑得无影无踪,就要死了吗?我还有话埋在心里。苍天,你既然已经给了我二十八年的磨难,你就再多折磨我一会吧!我想再看看这天,看看这地,看看儿子一样的小可怜,看看爱我十几年的相好。
女人感到了轻柔的抚摸,听到了人世的召唤。她睁开眼,新鲜的、渴望人生的津液滋润了她那双干涸的眼睛。散失去的束束光线又重新聚成两个亮点。她看清了狗娃那张小黑脸。
狗娃听到秋雪嘴里在重复一个声音,他使出吃奶的劲儿把打成蜂窝的大炳哥拖过来。
“雪嫂子,大炳哥在这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