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,玉兰树与夜来香交递散发清香,窥伺的风,你一定看到夜深人静时刻,体内的猛兽逐渐盹睡,美女拥有短暂的清醒时光,乖顺地让母亲搂着同眠,你听到苍老的声音问:“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教你的童谣?陪妈妈唱好不好?”蝴蝶、蝴蝶生得真美丽,蝴蝶、蝴蝶生得真美丽……
啊,漂泊的风,你终于能理解,等待寂静之夜一只蝴蝶飞回来,是她的全部安慰了。如果有一天,她在生命尽头用最后一把力气带走女儿,你是否愿意吹拂她们坟前的青草,不怒斥她是背职的母亲?你愿意邀约无数异彩蝴蝶,装饰一对母女的歌声?当甜美的子夜,她们又唱起这首童谣。
梵音寂然,人籁止息,已到吹灯就寝时刻了。想必此时众人围聚泉边,祈请佛泉。蝉,是天地间的禅者,悲悯永恒的空无;深夜听蝉,喜也放下,悲也放下。
那年盛夏,午蝉喧哗,一波波潲入充满药味的家属休息室。有的人很快移出,意味同时有人自加护病房送普通病房;有的人迁入,表示某人刚送入对门的加护室。这间六坪大的休息室像一面镜子,清晰地看到人与人之间的牵绊。那对夫妇占去两张长椅,早上我刚来时,六十多岁的外省丈夫含着牙刷一面走一面刷,五十来岁操劳过度的本省太太正在折被。家当、什物堆叠茶几上,她喊丈夫把被子塞到柜子上头,他才边走边刷,像所有嗓门很大、服从太太的老兵。他们看起来像房客了,毫无疑问,躺在加护病房的必是儿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