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家常常说死是一个人的旅行到了终点,这譬喻在巴黎是再贴切也没有了。一个死人,尤其是一个有身份的死人,到了冥土仿佛游客到了码头,给所有的旅馆招待员闹得头昏脑涨。除了几个哲学家之外,除了家道富裕,又有住宅又有生圹的某些家庭之外,没有人会想到死和死的社会影响。在无论什么情形之下死总是来得太早;并且由于感情关系,承继人从来不想到亲属是可能死的。所以,多半死了父亲、母亲、妻子、儿女的人,会立刻给那些兜生意的跑街包围,利用他们的悲痛与慌乱做成一些交易。早年间,承办墓地纪念工程的商人,都把铺子开在有名的拉希公墓四周——他们集中的那条街可以叫作墓园街——以便在公墓左近或出口的地方包围丧家。可是同业竞争与投机心理,使他们不知不觉地扩充地盘,现在甚至进了城,散布到各区的区公所附近了。那般跑街往往还拿着坟墓的图样,闯进丧家的屋子。
“我正在跟先生谈生意呢。”索南公司的跑街对另一个走近来的跑街说。
“喂,邦斯的丧家!证人在哪儿?”办公室的当差嚷道。
“来吧,先生。”跑街招呼雷蒙诺克。
许模克在凳上好似一块石头种在那里,雷蒙诺克只能请跑街帮着拉他起来,挟着他站在栏杆前面;办死亡证的职员跟大众的痛苦就隔着这道栏杆。许模克的救命星君雷蒙诺克,靠了波冷医生帮忙,代他把邦斯的年岁籍贯报了出来。德国人除了邦斯是他的朋友之外一无所知。大家签过了字,雷蒙诺克,医生,跑街,把可怜的德国人挟上马车;那死不放松的伙计非要做成他的交易,也跟着挤上去。早等在大门口的梭伐女人,由雷蒙诺克和索南公司伙计帮着,把差不多晕倒了的许模克抱上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