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正是这种血火刀光的黑暗,才使他秦江在接受调查日军细菌部队罪行这一课题之际,有一种无法按捺的冲动——试想看看,人类究竟凶残、黑心、暴庚到怎样的程度,也就是说,“文革”中所目睹的非常的暴行在这一课题上产生某种契合。虽然不能说“文革”暴行与“二战”有什么关系,可那释放出来的人性之恶,却是难解难分的——虽然一方是他虐,一方是自虐,但同出于一个潘多拉的匣子!
这便是秦江当时冲动的背景。一种潜意识,而这与理想主义是搭不上界的。
你可以设想自己怎样才能同时占有黑暗与光明。这比一个人做恶时,突然萌动恻隐之心要艰难得多。当一个人被黑暗吞噬时,容易产生愤世嫉俗的人生;当一个人被光明沐浴时,又往往会忘记他生存的使命。这也是人们活着的形态之一般。越过此点的人并不多,更何况是在极端的世界把黑暗与光明叠印在同一空间。它所需的,便不是毅力、胆量、学识可以言尽的——而你的作品,其情感形式却越过了一般而发生了巨大的断裂,产生的是极限中的果实:黑暗与光明的同时拥有。
唉,这种双重性,也许是对理想主义的现实阐释?我对波字8604部队的追查,无疑也是一种对黑暗的占有——这个年代,欲占有黑暗,岂不是一种病态了么?所以才有那么多人付之以高傲的轻蔑。对他们来说,滚滚的钱潮、无边的物欲,才称得上是实在的光明。仿佛光明也打上了“一次性消费”的标签,不及时行乐便立即报废了。可光明被“一次性消费”后又是什么了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