谁知这玉货的行情大不如本地的姑娘——眼看着见涨,价格忽高忽低,偏偏庆西又是个犟筋,做的东西死活不愿贱卖。转眼到了中秋,庆西给常福的工钱还不如做不会笑的弥勒佛挣得多。划不来,常福就托病不干了。
那个洞安然长在前院的后墙上,大如猫儿眼。常福耷拉着头进了院子,又低头进了屋子,似乎把那个洞忘记了。挺尸睡觉,一睡三天,整个瘦了一圈。又想了三天心事,再往下瘦一圈,已经皮包骨头了。他决定不赚钱了。又杀鸡,大块大块地嚼,又买酒,大碗大碗地喝。他忽然悟出一个道理。比如庆西吧,也没怎么在意,别人都以为他也要打光棍了,三妞心里有了他。再想何英那天含着眼泪对他说的那句话,他琢磨出了另外的滋味儿。以前怎么没敢想这些呢?我常福是站起没人高,还是躺下没人长?队长都五十多了,她还……球,队长早不是队长了。一个人做佛爷想做就做,想睡就睡。以前我怎么没想呢?那闺女要做亲生的看。想到这里,他拉开房门。然而他没有迈出去,他从来没有发现过月光如此的美。正像他厌恶太阳一样,心里从没对月光抱有柔情。整个院子沉浸在温柔的光辉里。榆树叶子朝院子里投下暗得不易察觉的斑驳。沿河的槐树吐着清苦的气息,像一个馥郁芬芳的幽灵在眼前飘荡着。知了早不聒噪,整个空间回荡着青蛙一唱一和的鸣声。当他发现那束从前面猫儿眼里射出的温柔的橘黄,他呆住了。再也没有那尖利叫声的刺激。他从那束温和的橘黄里感受到了一种情意绵绵的东西。那束橘黄轻抚着他狂放的心,引导着他进入一个圣洁的世界。这种清新明净的心境让他勇气倍增,他感到自己有些像个人了。他不由自主地走近那个猫儿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