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时候他会心血来潮,来偷看我正在读的与我年龄不相称的深奥书籍。我一般会露出不置可否的微笑,把书藏起来。我这样做并非出于羞耻,而是因为,我会对他展开种种猜测——或许他会对书感兴趣,会因此暴露自己的笨拙,然后厌恶自己尚未意识到的完美——而这些猜测会令我无比痛苦。因为这渔夫竟然忘记了自己的故乡伊奥尼亚[16],这令我备受折磨。
不论是上课时还是在运动场上,我始终左右观察着他的身影,渐渐构建出他完美无缺的幻影。我记忆中他的影像之所以找不出一丝缺点,原因也在于此。在本书这种小说风格的叙述中,不可或缺的是人物的某种特征,某种可爱的习惯,你得将它们提炼出来,或是展示让人物显得生动活泼的几个缺点。但这些东西,在我记忆中的近江身上半点都找不到。相反,我从近江身上找到了无数别的东西。那是存在于他身上的无限多样性和微妙差异性。换言之,我从他身上找到了对一般生命的完美定义,找到了他的眉毛、他的额头、他的眼睛、他的鼻子、他的耳朵、他的脸颊、他的颧骨、他的嘴唇、他的下巴、他的脖颈、他的咽喉、他的气色、他的肤色、他的力量、他的胸、他的手以及无数别的东西。